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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壁上嵌著古典的青銅燈臺,上頭的燭火搖曳著閃爍的橘黃色調,

一盞一盞向前方的幽暗空間延展。

 

微弱的光點是漸漸向上排列的。

 

仔細一看便可以看出原來這裡是通往右翼主堡的通道,由暗灰色的大理石台階連綴而上。

偌大的彩窗框住暗夜的鎌月,折射出冰冷的銀華,冷冷地鋪在階上。

 

一條人影佇立階前,昏暗的燭光與月華映照不出真實面容。

 

從影子的動作推測,

原來“他”正專注地在整理服裝儀容。

 

先是攏了攏衣領,將雕花銅釦的次序檢查一遍,細心地沒忘記袖口部分;

一隻手摸向腰際,確認腰帶是否繫得端正合宜;

手掌中的骨梳緩緩地順理長短參差的髮絲,取來絲帶將頸後過長的部份紮成一束;

披上靛青色絲絨大衣,仔細對整了肩線位置,甩了甩下襬;

最後戴上純黑的棉質手套。

 

瞇起眼,審視鏡中的自己。

 

沒錯,一面華奢的全身立鏡正立在石階上,幾乎阻斷了通道。

 

此時出現在鏡子前面的是一名身著正式衣裝的青年。“他”整張臉幾乎貼在鏡面上…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些。

 

「欸欸,忘了一樣東西了,難怪…」

 

自上衣口袋裡取出眼鏡戴上,整個人霍地開朗起來,鮮紅的唇彎起一抹優雅的微笑:

 

Perfect。」

 

說完“他”挺直身軀,直接穿過鏡子,優雅拾階而上。

 

被留在通道上的立鏡可以看得出是有些歷史的收藏品,鏡緣刻滿環繞的薔薇棘刺,鏡面光潔閃亮。

雖然方才青年不知以什麼身法直直地穿過鏡面離去,但不管怎麼說它還是一面鏡子,看不出有哪裡怪異。

但現在,一塊人形的黑影突然佔據了整個鏡面。

 

黑影微微地、規律地晃動著,像是在進行著某個動作。

 

然石階上空無一人。

連一隻飛蠅都不存在。

 

 

「咳。」

 

清了清喉嚨,他伸手扣了扣大門上的巨大吸血蝙蝠。

約莫等帶了了三十秒,裡頭回應的是一派靜默,沒有絲毫聲響。

 

嘆了口氣,他直接推門而入。

 

黑雲母鋪成的地板及天花板,法國宮廷的四柱大床,東方古國飛天圖樣的短毛地毯,高挑華麗的百合立燈,垂簾後的搪瓷浴缸,象牙白的Fazioli

還有,一具突兀的豪華石棺。

和一個突兀的人。

 

突兀的人一身非奸即盜的夜行黑衣裝扮,無聲溶在同樣闃黑的室內一角,只露出一雙銀灰色的眼瞳。

 

像是一點都不意外還有其他人存在,剛進門的人無比優雅地逕自走向石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拖盤,上頭放著一塊方巾和一隻玻璃杯,裡頭是鮮紅色的液體。

 

「欸,禔摩大人您又賴床了…」嘟噥一句,他彎下身,手指輕輕敲了敲棺側:

 

「──大人,禔摩大人。」

 

沒注意到黑暗中那道身影逼近,軟軟的低喚並無停止:「大人您再不起床可是會餓肚子的,大───!!」

 

匡啷一聲。

玻璃杯碎落,液體噴灑一地───

 

在他話還沒說完時石棺倏地打開,縫隙中竄出一隻蒼白的指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住前一刻還在棺邊催促著的人的頸子!

下一秒,那隻鬼爪將整個人拖往棺口,下一瞬,一顆頭顱自石棺內探出,兩吋長的銳齒淌著銀絲,緩緩伸向血管分明的纖細頸脖…

 

「禔、禔摩…大人………我、我是……」被怪力揣住無法逃脫的人抖著嗓,亟欲掙出可怕的指爪,但其實他能做的只有大口喘著氣而已。

 

事實證明,他的哀求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那位正要將他吞吃入腹的“大人”沒有,

那位站在一邊明明很有餘裕幫他一把的不知名先生,也沒有。

 

OhNoplease………」聲音漸弱。

 

意識渙散前他只覺得利牙穿透皮膚刺入血管的噗滋聲噁心到讓他全身爬起雞皮疙瘩。

嗚…禔摩大人,你老是不先看看我是誰?()

 

淺金色的頭顱正埋首吸食自身極需的養分,其中幾縷頰邊的髮絲甚至沾染到鮮血……

 

黑衣男人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一切。

 

過了一會兒,一張蒼白冷魅的臉自乾癟的“屍體”頸部擡起,紫羅蘭色的眼空洞無神地沒有焦點,粉色的舌尖下意識地舔乾唇角的血絲。

撇撇唇,他歪著頭,瞟了眼掌中的殘餚,微微使勁,將那具被吸乾全身血液的人體摔了出去。

 

只見那乾屍呈拋物線狀態降落在四柱床床褥的正中央位置,

乍看之下像是純白上衣上多了的一塊髒汙。

 

扶著棺緣,細瘦的肩膀微聳,白皙纖頸扭轉著,不時發出筋脈扭轉的喀啦聲響。

 

「唔……」瞇著眼,喉間透出像是睡醒的輕吟。

 

柔軟的絲綢自後方披降而下,頭沒回,順從地將手臂穿入袖管。

 

「這次睡了多久?」

 

「五天。」

 

果然。

五天,對熟睡就不會翻身的他而言,肌肉的僵硬程度不必多說。

 

「叫維特差人打熱水上來我要洗澡。」

 

「直接說吧。」

 

「嗯?」順著男人的視線望過去,正好看見佔據他床鋪的不明屍體。

 

「維特?」他一眼就認出那種怪髮色,頓時領會過來。

 

挑高一邊的眉,他緩緩踏出石棺,面對床所在的方向。

咬破指尖,待傷口血液凝聚,將血珠射向上“乾屍”的口中。

紫眸瞟了一眼杵在一邊那的沈默寡言的人,對方低著眉眼,對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在意。


拉鈴喚來僕役,吩咐下去。

 

沒多久便有人抬來熱水,禔摩也不管一活人一死屍在場,大剌剌地剝光自己舒舒服服地泡起熱水澡。

 

「這幾天的事。」淺金色的頭顱在水裡載浮載沈,愜意的很。

 

「並無重要。」

 

「西蒙呢?」他狂睡五天,但那人想必狂歡掉四個長夜。

 

「宴會、血堡之主、蜀道行。」

 

「哦,他倒是積極。」果然是個一出籠就亟欲掌握一切的人。

 

蜀道行。

那女人的父親。

 

「哼。」

 

趴在浴缸邊緣,他閉眸沈思,待睜開眼,淡冷的嗓音隨之飄起:「維特管家,你打算佔用我的床多久呢?」

 

說話的聲音極輕,但是那具“乾屍”卻像是被電擊一樣彈跳了起來。

人形已經不若方才乾癟,神態惶恐。

 

Sorry,禔摩大人,維特不小心貧血───」唔…好軟、好好睡的床…

 

「還不過來幫我穿衣服。」

 

「是、是,這就來。」橘色的頭顱立刻衝到浴缸邊。

 

「你也機靈點,別老是浪費我的血。」

 

「……YesSir。」大人,維特每次都不願意啊…

 

青年垂著頭,悲哀地想起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

他都被不客氣地吸乾。

全身血液被擠壓到那小孔,感覺真的很不好。

虧他染了跟橙子一樣顯眼的髮,但禔摩大人哪次有被提醒到?嗚。

 

「禔摩大人,您今晚──」維特自衣櫃間探出頭問。

 

「外出。」

 

耶?又出門?

闍皇陛下交代今晚他負責說服禔摩大人赴宴啊…

 

「但是大人,今天外頭風有點大…」

 

「先叫癡怪候著。」城外哪天風不大?

 

「呃、癡怪今晚丑時很像排休……」

 

蒼白的唇勾了勾,「……維特你皮癢了?」

 

NoNoNo,維特很好,感謝禔摩大人關心……其實是西蒙大人要我──」今晚要是又留不住禔摩大人他搞不好會被闍皇大人抽啊>^<

 

「跟他說我對他的宴會沒興趣。」

 

冷冷地哼了聲,理也不理維特那張苦瓜臉。

 


結局只有一個,跟先前四次一模一樣:

 

孤零零地站在煙塵後方,

闍城管家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目送主子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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